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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7章 傾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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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妃青一臉的自然:“還不錯,起碼今天的飯錢有了著落……”喜滋滋的把錢全部收過去小心的揣自己兜裏,伍文定又一幹二凈了。

就在鄉場邊買了兩個白面饅頭,徐妃青掰了半個給自己吃,剩的都讓伍文定吃,就著水壺喝水,一臉笑得那叫一個開心。

沒在這裏停留,立刻就坐公交車進城,晚上就得在城裏才能賣藝了,所以午飯是在公交車上吃的。

伍文定也開心,捧著兩個半饅頭,因為小食店的老板娘覺得這兩口子可憐,還送了一個!

這城裏,伍文定就是熟門熟路了,挑選戀人學生比較多的地區,就在路邊覓了個地方,伍文定這次主動鋪開賣藝的布袋,自己就先拿出笛子,高亢的來了一曲,徐妃青也不示弱,略一修整就跟上……

到了晚間十點過,除了一百多塊錢,徐妃青甚至還得到一朵玫瑰!

是一對學生情侶笑嘻嘻的送過來的,沒給錢……伍文定做著一副嫌棄的模樣,支支吾吾了一陣,很是不滿!

不過他也得到了玫瑰,還是兩朵!是夜裏賣玫瑰的小姑娘送給他的,儼然當做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饋贈。

大姑娘眼角是瞟見了的,收攤以後就笑瞇瞇的抓住伍文定的耳朵:“這樣你都可以沾花惹草哦?”

伍文定不能說話,一臉無辜……

沒有找旅館住,也沒有吃晚飯,徐妃青先指揮著伍文定牽著她到重慶火車站,買好當晚的短途火車票,每人二十塊錢,然後才在火車站外汙水橫流的小食店裏一人吃了一大碗面,徐妃青自然又是把自己的面挑了不少給伍文定。

帶著一身的熱氣騰騰上了火車,半夜三點過給扔在川東一個小車站裏!

其實生活上伍文定適應起來比徐妃青還快,根本就不出車站,樂呵呵的抱著徐妃青就在開著暖氣的候車室角落裏對付一宿,徐妃青點頭表揚:“能不住店就不住店,這是師父特別說了的,利用好了時間,盡量把晚上放在交通工具上,就省出來了……”

伍文定的懷裏自然是徐妃青最溫暖的地方,但是一到淩晨,大姑娘就精神抖擻的跳起來去衛生間用冷水洗臉:“進城還有段距離,我們走著過去……”

心理上還在慢慢適應的伍文定很想用經濟學的概率來解釋一下,現在這個掙錢速度,是可以不用那麽摳門的,可惜他不會手語,只好撇著嘴一起出發,徐妃青笑得臉上綻開一朵花似的,一點不覺得車站邊黑乎乎到處都是煤炭渣車的環境有多惡劣,也對,她是盲人,看不見的,只能感受和丈夫之間親密的溫馨……

小地方接近春節了,自有一番不同的熱鬧,似乎對於賣藝的人也更慷慨一點,依舊還是白天郊區晚上鬧市的方式,在一片小彩旗揮舞,陽光灑滿地的馬路邊,在到處都是霓虹燈閃爍,燈紅酒綠的廣場上,夫妻倆掙了個缽滿盆滿,兩百來塊的巨款,讓徐妃青把錢卷了又卷,緊緊的藏在自己的衣領後面,伍文定都沒看清跑哪去了。

既然是這樣,伍文定就耍賴在地上不走了,徐妃青又好氣又好笑,皺了又皺眉才下大決心:“那就吃個米飯炒個回鍋肉,再走回去!”伍文定繼續耍賴撒潑不起身,徐妃青才蹲下來細聲細氣的解釋:“既然是賣藝,就要賣出點名堂,不是來搞著玩的,賣藝就要真的想著掙錢養家糊口!還要回家養三個孩子呢!”

看著一本正經入戲頗深的妻子,想著估計今天就在伍欽那,折騰消費都不止五百塊的三個兒女,伍文定終於還是屈服了,垂頭喪氣的被樂呵呵的徐妃青押著去了小食店,真的只點了一份回鍋肉,徐妃青基本都不吃,就是挾點配菜豆鼓就飯,把肉全挾給了伍文定!

伍文定完全沒有一個身為演員道德修養的覺悟,目瞪口呆的看著把一個可憐流浪小瞎子媳婦,演繹得淋漓盡致的老婆,差點沒被一塊帶著毛的肥肉給噎死!

徐妃青完全和在家不怎麽多說話迥然不同,一直碎碎念:“吃了就早點走,待會還要趕三點多那班火車,明天還要去下一個縣城……”沈浸在瞎子的世界裏完全無法自拔。

伍文定頓時覺得可愛極了,使勁咽下口中的食物,試著順應老婆的思維方式,爭取讓自己真的變成一個啞巴,從一個啞巴的角度去看這個世界,這樣似乎也能摸到一點點妻子的脈絡,身為一個瞎子的脈絡……

整整十三天,每天一個大小不同的縣鎮城市,既有那種遍是礦石煤炭的小山區地方,又有武漢這樣的大省會城市;

既有跟著牛羊邊的鄉間集市,也有高檔酒店邊一塵不染的豪華花臺;

既體會過被城管攆得雞飛狗跳跑了兩三條街,也感受過老婆婆小孩子善意的遞過小板凳讓座;

既被過年別人的鞭炮砸過,也被熱情的人送上一包喜糖;

既遇到過摸包扒竊的小偷;也遇見過持刀搶劫的惡漢;

就這麽短短十多天時間,伍文定覺得自己不是在陪著妻子胡鬧,而是妻子在領著他感受人間百態,啞巴的身份,也讓平時話癆的他,終於有一刻完全沈靜下來,只是用眼睛,用心靈去感受周圍的一切……

所以,當兩口子懷揣五六千元現金踏上杭州城地面的時候,已經是大年三十的中午了。

伍文定似乎一下就變得真的沈默了,手裏牽著妻子,最後這一段是坐的大巴車,早上兩口子居然還在某個江浙水鄉的人家外,給上百人演奏了一場,博得滿場喝彩才在依依不舍的挽留中,來到這裏。

身上依舊還是那兩身衣服,徐妃青就給一人帶了一套換洗的內衣,一路上都是在各種公共衛生間清洗,交通工具上晾幹,所以到現在,兩人還是除了布包,水壺,樂器,空空著雙手。

伍文定站在繁華的街頭,用手在妻子掌心比劃了一下,徐妃青就懂了,一副財迷心竅的樣子:“再演一場,就在西湖邊上!”

那就再演一場……

可兩人實在是太風塵仆仆了,也許有工作人員覺得他們和這樣的美景完全不搭調,甚至認為他們影響了這所謂人間天堂的整體觀感,剛剛開始擺開陣勢準備演奏,就來攆人。

徐妃青還是細聲細氣的解釋:“我們不一定要收錢,只是想在這裏演奏一下,了個心願,大年三十,這湖邊也沒多少人。”

工作人員沒興趣聽:“你也知道是大年三十!讓我不能舒舒服服坐在屋裏!你看看你們這種叫花子還懂個什麽心願,肚子都填不飽,趕緊找個收容所去過年!”

徐妃青不動氣:“我們自食其力,現在也算是游人,在這裏自娛自樂都不可以?”

工作人員懶得廢話:“不可以!你們是在行乞賣藝,不是游人!你看看你們的打扮,一看就知道是個什麽人!”甚至連湖邊的橋都不要他們上去,更別說能走到那個喝黃酒的地方了。

徐妃青轉頭看看丈夫,笑一下:“喏,原本說是個完美的結局,結果總會遇見這樣的事情。”

伍文定看看馬路對面有幾家商鋪,其中有家比較高檔的服裝店,就笑著給徐妃青指一下,徐妃青就明白的笑起來,拉著他就走過去,工作人員莫名其妙的站在那守著……

半小時不到,花了接近身上所有的錢,一身煥然一新的兩口子牽著手,提著樂器走過馬路,看都不看那個驚呆的工作人員,提著二胡和布包就走進去,沿著清幽的湖水,伍文定還指指腳下的路和遠處的一座茶樓,徐妃青笑:“當時就是帶我去那聽的小曲兒?”

伍文定拉拉右肩上的二胡布袋笑著點頭,徐妃青伸手把他的左手臂抱得更緊,依偎著慢慢走進那個平湖秋月的茶座。

大年三十,確實沒有什麽游客,就兩三桌人,徐妃青自顧自就挑了當年那張桌子,指指那個湖邊欄桿角落:“那裏是你第二次把我救起來。”

伍文定笑著側臉,徐妃青喜滋滋的用潤唇印一下表示嘉獎。

隨便點了兩杯茶一點瓜子,徐妃青搖頭晃腦:“本來是到這裏就算完了,剛才把錢都花幹凈了,又得賣藝回家?”

伍文定現在淡定得很,無可無不可的點頭,隨便妻子怎麽都可以。

徐妃青自己在那裏糾結:“不敢耽擱那麽久,我數數錢……哎呀呀,還差一百塊,就可以坐火車回去了。”

伍文定聽得眉毛一陣亂跳,來是這個價錢,回去可就不一定了,往著四川重慶在春節左右從來都是最難買到票的。看來這個春節要麽再湊點錢坐飛機回去,要麽只有等節後再回去,難道打電話喊她們仨過來接?那該多丟臉?

徐妃青有鬥志的左右觀察一下:“要不我們去那邊那個茶樓客串一下,江湖救急嘛?”

伍文定翻白眼,指指那個欄桿角落。

徐妃青明白的笑:“先在那裏奏一曲?”

伍文定笑嘻嘻的點頭,自己就轉身對著那裏坐好,一手茶一手瓜子,擺出大老爺享受的姿勢。

徐妃青跳起來,打開自己的布袋子,取出二胡。

走到欄桿角,笑吟吟的對丈夫說:“今兒沒喝酒,我就不發酒瘋了,我的心思你都明白,還是先送給你一首喜慶的,畢竟大年三十嘛!”

然後就拉動弦弓,讓樂曲傾瀉而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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